鳳林種稻記2010- 生活就是這樣

我是Ilid Kaolo，大家叫我小美。

這幾天來回台北花蓮趕工作，終於覺得身體能承受的疲勞已到極限。好好睡個覺後，和家人一起把最後一批稻子割完，今天把曬乾的稻子脫粒。收割的稻子長得好，第二期的秧苗也很壯，下午下了一場雨，mahaenay ko o'rip (生活就是這樣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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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林種稻記2010- 稻架曬穀

農麗的大錦與Peggy坐著火車從四百公里外來到東部，幫助我們割稻。割下的稻子，有一部分掛在田裡，曬在竹架上。



好久以前就想試試這種盛行於日本的曬穀方法。日本朋友常常說，日本的米好吃，是因為他們用稻架曬穀。但是，台灣因為在收割季節經常會遇到颱風，所以一般都是割稻之後立刻將穀粒打下，然後攤在地上曬乾，遇雨則可以立刻蓋上帆布避雨。

各地有不同的氣候條件，也就衍生出不同的曬穀方式。

但是，日本朋友告訴我，若遇雨，只要不是長時間的大雨，應該最後都可以曬乾的。曬乾的時間長短不等，從一週到一個月都有。

無論如何，試試看才知道。



稻架放在田裡，是一番美麗的景象，好像一座藝術品。為甚麼手工農業那麼有美感，那麼吸引人？會不會是我們的心裡深處裡就有這樣的美感存在？幾乎每一個路過的人都會停下腳步觀賞一番。



七月天，二十四節氣裡的「小暑」剛過，正是非常熱的時節，我們早上5點多起床，下田工作到10點。超過10點，保證熱得人發昏。正午高溫的時候，在家休息。等到下午4點以後，才又下田繼續割稻。

難為了大錦與Peggy，在這麼熱的時候來幫忙，不知道怎麼感謝他們，貼上大錦與Peggy兩人的美好身影照片，以示感恩。

鳳林種稻記2010- 自然農收割

2月2日播下種子，試著用川口由一的自然農法育苗。3月16日開始插秧。

稻子在逐漸升高的氣溫中，在陽光、雨水、水圳的灌溉下，緩緩成長。

也可以這麼說，這些稻子，是在雜草裡成長的。五月裡兩次隔行、低強度的除草，讓田裡保持著豐富的生態環境，讓雜草也成為稻田的一份子。

這樣的稻田，是一個舞台，生命的舞台，無數的植物動物賴以維生，彼此消長。

然後，我耐心等待。進入六月，稻穗孕育著。

終於，7月13日，開始收割。



割稻之時，盡量不割倒草類。若割倒草類，也不斷根，讓它們還有機會生長。曬乾稻穀之後，稻草稻殼都將歸還給稻田，我們人類只取一粒一粒的米。



透過這樣的耕作方法，不耕地、不施農藥肥料、不與蟲草為敵，於是，和田裡的其他生命一樣，人類也成為稻田裡營生的一份子。



一部分的稻子，三輪車運回去晾在屋簷下曬乾；久違的稻子啊，休耕多年的田地裡，又長出了稻子，老人家看到，笑開了嘴。



屋簷下晾著飽滿的稻穗，整間房子就活絡了起來。在我們這塊土地上，稻子有種神奇的魔力。它是這塊土地的文化的核心。



我知道好多人在垂涎農地變工業區的巨大的金錢利益，但我內心深處始終沒有辦法理解：可以長出豐美食物的土地，為甚麼要被摧毀變成水泥柏油的荒地？難道，有一種新的人類出現了？他們不需要食物維生，只需啃錢啃水泥？

我的筆拙，能寫的不多。謹以此篇短文，向各地堅守農地，耕耘生產糧食，不願土地被徵收的農民們，致上敬意。你們正傳送著一種核心的價值，正面的價值，給這個世界。

會的，會的。我相信，苗栗大埔被怪手毀壞的田地，一定又會再次搖曳著稻穗，飄送著稻香。

Shalom 舍爐夢之2- 美味餐桌

從開始下田，自己親手栽種蔬菜稻米以來，肌肉強壯了，我的味覺也改變了。這次的日本旅行，更讓我確認了我的味覺改變的走向：調味料過重的餐點吞下肚好難過，吃得到食物原味的我才愛。

在長野縣安曇野的Shalom，新鮮食材淋上原味時蔬調製出來的醬汁，每一口都震撼了我的味覺經驗，猶如心裡的大山巨石被劈開，溫暖的香氣從中湧出。我一直在問，這個是怎麼做出來的？那個又是什麼味道？



從前聽人家說過，廚師的心意，會透露在食物裡。這次在Shalom，完全體會到了。美味的餐點，讓餐桌上一直充滿了開心的笑聲。廚師一定是充滿了祝福，開心地做菜吧。



雖然餐點大多是新鮮蔬果的料理，但是，素食與否，在Shalom已經不重要了。重點是，Shalom的食材，大多來自餐廳窗外不遠處的田地，而且都是以自然農法栽種。


左邊是甜點 右邊是玄米咖啡

想點杯酒來喝。赫然發現Menu裡的啤酒居然有安曇野當地的啤酒，名為「穗高」，也就是Shalom座落的森林的名字。實在太感動了。


安曇野的穗高啤酒

不用高談闊論「食物里程」之類的抽象概念，我們只要負責開心地享用美食就好了。

在Shalom，高深的理念，都已經具體呈現在餐盤、酒杯裡。


當天晚餐的Menu

每個餐桌上都有一個空盤子，上頭放著一張小紙片。一開始還以為是要給小費，後來才明白，紙片上寫的是：「如果你覺得食物太多吃不完，或是你不喜歡吃，請將多餘的食物放在這個小盤子裡，我們會將食物與其他人分享...」。Shalom希望不要有剩菜剩飯，因為丟棄食物是非常浪費的。回頭想想，是啊，這是一個飽食的年代，但是又同時有十幾億人活在飢荒中！浪費食物是多麼的不道德。



但是，我的餐盤裡哪有可以剩的呢？恨不能把瓷盤都啃下去！



後來才知道，Shalom的廚師、服務生都很重視顧客餐盤的狀況。如果剩菜很多，表示他們的料理要改進。如果都舔的乾乾淨淨，那他們也都非常開心。

也就是說，若要食物不被浪費，從種植、食材選擇、廚藝、用餐環境...種種相關的人事物都要體貼人的心。

吃飽飯，散散步，遇到一座優美的花園。啊，原來就是那片自然農菜園。我們吃的菜大多是以川口由一的自然農法栽種出來的。米飯也出自自家的稻田。我抵達的那個週末，一群自然農法愛好者群聚Shalom，用川口由一的自然農法插秧度週末。哈哈，跟我在花蓮鳳林的稻田一樣，感覺真親切。


Shalom的自然農法菜園

主廚是個28歲的年輕帥哥，Sakky，說話慢慢的，溫和但堅定。他說他16歲就開始學習廚藝，後來還學習手造木屋，不用釘子只用木榫的那種。他的夢想是為自己蓋一棟自己的木屋。Sakky也分到一塊地，多年來都用自然農法栽種食物。事實上，他的農夫資歷還比我來得深得多！


我與主廚Sakky、小美以及工作人員合照

是怎麼樣的社會，能讓一個年輕人，很早就確認自己人生的方向？

是怎樣的一個社會，能提供充分的選擇，讓年輕人的未來有各式各樣不同方向可走，不必隨著主流價值渾渾噩噩晃盪一生？

在Shalom美味餐桌上，我思索著。日本，讓人讚嘆。

Shalom 舍爐夢之1- 森の子

長野縣的雪山

六月天，長野的山上依然有雪。對於生長在熱帶島嶼國家的我來說，看到那一整排連綿天際的雪山，能怎麼辦呢？還是只能學日本人驚聲尖叫「ㄟ...司勾伊(好厲害)...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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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halom，又名「舍爐夢」，就座落在雪山山腳下的森林小鎮「安曇野 Azumino」。這次的日本旅行驚喜連連，到了Shalom更是另一波高潮。

Shalom是一間民宿。是超乎我的想像的民宿。他是由臼井先生設立的。

他位在一座森林裡。森林在長野縣一點都不稀奇，畢竟這是森林覆蓋率88%的地方。但是，在Shalom的森林裡，有一個幼稚園，名為「森の子」。沒有圍牆，裡頭的孩子，每天開心的在森林裡跑跳。

一般的幼稚園裡有那種塑膠製的玩具房子讓小孩子鑽進鑽出，對不？森の子也有類似的玩具小房子，不一樣的是它是用泥土混和稻草搭蓋的，而且是孩子與老師合力搭蓋的可愛的泥土房子。旁邊還配上一棟木製小屋，供學生老師午休用。


森の子 小木屋＆黏土屋

啊，對了，森林裡，一定不可缺的「樹屋」，也在旁邊。


森の子 樹屋

森の子的廁所是最前衛的堆肥廁所，堆肥產生的沼氣可以回收到旁邊的桶子裡，作為烹飪的燃料。但是這是在薪材不足時的輔助系統。平時，孩子要負責蒐集蒐集枯枝回來煮午餐。

臼井先生自豪的說，日本其它地方因為災難而無法運作時，森の子可以如常作息，不受影響。因為森の子不依賴商業能源。


森の子 沼氣蒐集筒

森の子的孩子與老師日常的活動經常都是在森林裡散步，認識動植物。還有，很重要的，盪鞦韆。大樹的樹枝上隨意綁了好多鞦韆。


照片提供-森の子

我趁著早上孩子們來園的時候，蹲在一旁觀察。我看到小孩子在玩火。他們在地上練習堆木材、生火。一個走路還顛顛倒倒的小男生拿起裝水的鍋子放在火堆上，還往鍋子裡加泥土。一個小女生在樹下撿枯枝。老師在旁邊指導其他人，大家似乎都對「火」很有興趣。



事實上，森の子的學生都有一隻小刀子，他們練習切菜，練習自己煮飯吃。

從小到大，台灣的孩子，被罵過多少次「不要玩火」「不要玩刀子」？這些人類生存的基本技能，怎麼在現代社會卻成了不對的事情？

我幻想了一下，如果我是森の子的學生，我一定從小就很有自信。我會生火煮飯、我熟悉各種樹林草叢原野間的生物，我還會各種野外的技能。搞不好我六歲時就懂得比爸媽還多了。什麼「節能減碳」、「環境保護」都不只是一個課程或是官員的作秀節目，而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。

衷心盼望台灣處處都有森林，處處都有「森の子」。

諏訪の森 演唱會(2)

抵達日本長野諏訪の森的那天晚上，來接我們的就是耕太郎，看到他，大家都笑了。因為他貼心的寫了一張中文的自我介紹，拿在手中，配上他純真的笑容，讓人感覺好溫暖。初見面，語言不通，大家卻都笑成一團，真好。

耕太郎平常是「綠化創造舍」裡的伐木工人，也是這次演唱會裡「八ヶ岳 Shanti Agile Union」樂團的貝斯手。他和太太Asuka還合力經營咖啡廳「KURUMI」(意思是：核桃)，是當地有名的藝文中心。KURUMI全部以原木築成，完全的諏訪地區的氣氛。



我們團上場前，就是耕太郎的團「八ヶ岳 Shanti Agile Union」演出。



「八ヶ岳 Shanti Agile Union」是個伐木工人組成的樂團。我陶醉在他們這一首歌「小小的蕃茄」裡面：



這首歌唱到：
小小的蕃茄╱小小的洋蔥╱小小的野菜╱小小的菜園╱就這樣 我就滿足了╱就這樣 我就滿足了…

非常貼切的把這群年輕人在諏訪の森生活的心情描寫出來。我所看到的他們，在大自然的恩惠中，過得那麼自在滿足，充滿笑容。

演唱會裡另一個大人物- 尾引浩志(大家都叫他 "BiKi"，"ビッキー")，也讓人驚呼連連。他的「呼麥」加上口簧琴絕技，太強了。下午他還幫大家上了一堂課，拆解他的絕技給大家學。但是，哪裡學得起來啊！我只有驚叫「ㄟ...」的份！

諏訪の森 演唱會

諏訪(日文讀成suwa)在日本長野縣。長野縣是個高山縣，被高山環抱著。中央的谷地，海拔高度都在600~1000公尺左右，加上地處高緯度，因此夏天仍極為涼爽乾燥。

最令人驚訝的是，諏訪到處都是森林，到處都是參天的巨木。據說，此地的森林覆蓋率達到88%。隨意在路上行走開車，都可以遇到茂密的森林。

據當地人說，從祖父那一代開始，也就是二次大戰之後，日本人在自己的國土上遍地植樹。那可不是我們台灣「植樹節」式的作秀式種樹，而是在整個日本國土上，山野間能種的地方都種上了樹木。規模之大，令人震驚。

在台灣，有識之士呼籲要多種樹。但在諏訪，現在卻有不一樣的煩惱。由於幾十年前種的樹現在都已經非常高大茂密，很多森林裡暗無天日，森林裡的動物缺乏糧食，鹿啊、野豬啊之類的紛紛往農田裡跑，吃掉人類的農作；而過於擁擠的樹木，容易滋生樹木的傳染病；乾燥高溫的時節容易發生森林火警...等等。



因此，在諏訪地區有個年輕人的團體，平日的工作是專門幫森林伐除病弱的樹，叫做「綠化創造舍」。他們也是自然農法的愛好者，同時也是音樂家。每年都舉辦「諏訪の森」音樂節，廣邀各地音樂人前往演出。



「愛吃飯」樂團就因此到了諏訪演出。





演出場地原本安排在農業大學的草地上，但是遇到下雨，臨時改在超酷的咖啡廳(也像是啤酒屋)的「KURUMI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