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林2010種稻記- 給福岡正信先生的信(1)

福岡先生：

你好。上星期剛在一分大小的田地裡，撒上了1萬5千顆左右，包裹著稻穀種子的黏土丸子。也就是照著你的「一根稻草的革命」裡所說的方式種稻。

站在滿是草的、剛撒完黏土丸子的田地旁，我問我自己，為何會受到你的影響而去嘗試？深吸了一口寒流中冷冷的空氣，直覺昇起- 啊，是因為那些蜘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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遠遠望去，附近的人都覺得我的稻田上鋪了一層絲織的網，問我鋪了什麼，我回答說什麼也沒有鋪。於是，他們都紛紛跑來看個究竟。可見那蜘蛛網規模之大。在一兩天內竟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，令人驚異。仔細觀察，發現每一平方釐米就有一至兩隻蜘蛛，密密麻麻，幾乎沒有空隙。一反稻田中的蜘蛛已不是幾萬隻，而是幾百萬、幾千萬隻。

過了兩三天以後再去看，特別是在颳風的田子裏，兩三尺至幾米長的絲乘風飛起。究竟是什麼在飛呢？仔細察看才知道是蜘蛛網的絲斷了，被風吹起。每根絲上還掛著五六隻蜘蛛，宛如松塔、蒲公英隨風飄去的場面。小蜘蛛緊緊地抱住蛛絲，把它當作飛機飛向遠方。情景壯觀，簡直是一場大自然的戲劇。看到此景，使我感到這是藝術的世界，需要詩人、藝術家們參加進來。只有這樣，才能真正瞭解所謂自然是在怎樣地運作著，演出著什麼樣的戲劇。

-- 福岡正信「一根稻草的革命」

好想看看你說的那些蜘蛛，那早晨迎風飄逸的蜘蛛絲。

如果站在你那塊生機昂然的稻田旁，看到的是什麼景象？聞到的是什麼味道？聽到的是什麼聲音？皮膚感受到潮濕還是乾燥？

所以我在這南方國度的東岸，開始撒下黏土丸子。我盡量按照你所說的方法做，但是各地的風土條件不同，我希望能找到適合我這裡的方法。

這樣的農法是根據日本列島的風土氣候而來，但我覺得自然農法一樣可以適用於其他地區，並被用來培育當地作物。例如，在水源缺乏之地，可以種植陸稻或其他像蕎麥、高粱、小米雜穀之類的作物。不用白花苜蓿（white clover），可以改種其他種類的苜蓿、紫花苜蓿(alfalfa)、野豌豆(vetch)、魯冰花(lupin，羽扇豆)等等，適合當地的田地覆蓋。自然農法講究各地因為不同的風土氣候，而有自己獨特的種植方式。

-- 福岡正信「一根稻草的革命」

我私下揣摩了一點你的意思，希望你指教：你的自然農法的重點，在實務上，除了「稻草」之外，就屬「黏土丸子」最重要了。從去年11月以來，慢慢摸索出了做「丸子」的方法。一開始一天只能做幾百顆。現在一天可以做出大約8千顆。

首先，將濕的黏土混入稻穀。攪拌均勻之後，先取一小丸搓成球狀，然後再壓扁成餅狀。


接著將黏土餅壓過鐵網。網目大約一隻食指寬，我用的是大賣場買到的不鏽鋼烤肉網。


壓過網目的黏土呈現方塊狀。在畚箕盆子裡搖動幾下，就圓潤了一些，也就不容易互黏了。


上個星期氣溫低，我窩在火爐旁專心做黏土丸子，一旁還有幾隻狗兒陪著烤火。很暖，所以越做越順手。那天，綠衣服的郵差騎著綠色摩托車來送信，大聲的對我喊：這麼大了還在玩泥土喔！

是不是因為這樣，福岡先生，你書中的想法，讚美、誤解者眾，卻追隨者少？你總是喜歡追本溯源，直指核心。而一旦接近事物的核心，是不是就像做黏土丸子一樣，看似簡單，容易讓人不屑一顧？

是啊，手上沾著黑泥，蹲坐著搓出一粒粒形狀各異的土丸子，興奮地說一天能搓出幾千顆的我，在處處標榜高科技的現代社會中，怎麼看都像傻瓜一樣。

聽到我前面的介紹，也許有人會說：“這太簡單了，你只是憑一時的想像。要是那麼簡單，連外行都能種。不，一定還有更好的方法。”

然而，為提出這一簡單的方法，我竟花費了40年的時間。“不戰而勝”的農作法是最簡單的方法，但又是最難的方法。也可以說是要求最嚴格的方法。

-- 福岡正信「一根稻草的革命」

透過實際的操作，我漸漸懂得你書中所說的微言大義了。

謝謝你，希望你指正我想法與作法的謬誤之處。


愛吃飯的傻瓜冠宇 敬上


PS: 下面這張照片是我在台灣東部的火車上拍攝到的景象。今年的冬天，北美洲、歐洲、亞洲各地都降下大雪，是幾十年來少見的寒冷天氣。台灣雖然位於亞熱帶，但中央山脈高達3000公尺以上的山峰都被白雪籠罩了。這對我來說是很新鮮的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