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林2010種稻記- 給福岡正信先生的信(2)

福岡先生：

午安，你好。

隨著外在境遇，我高興，我沮喪。

我在你所寫的書上第27頁，「第二章 任何人都能實踐的農作法-- 世界矚目的日本的自然農作法」這個標題上「任何人都能實踐」那幾個字，用大大的爆炸標線圈了起來。

去年，我在直播田裡，遇到了困難。農業生手的我，在田裡，用罕見的直播方式種稻，本來就會有非常多困難，我並不意外。意外的是，我竟然在田裡動了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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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時，我的田裡滿是雜草。好多路人經過田邊，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瞪大眼睛，好奇地對我指指點點，還有人建議我將田打掉重新叫機器來插秧。

有一次，卡車司機與路過阿伯聚在田邊，用他們以為我聽不懂的語言，手對著我指過來，批評我在「亂來」。我在那一瞬間，火氣由腳底竄昇，用我那本來就很大蕊的目珠，我怒瞪他們。

我真的生氣了，但隨之而來的，是無比的沮喪、自我否定。坐在書桌前，翻開你的書，我用筆將「任何人都能實踐」那幾個字大大地圈起來。真的嗎？真的是任何人都實踐嗎？我心理怒喊。

這裏水稻和小麥的產量為10袋以上，今年也許會名列愛媛縣第一。如果達到15袋以上，整個日本恐怕也不會有比這更高的產量了。縣和農林省的實驗農場的人到此，也會看到這一切。這塊農田是在否定科學的前提下取得高產的，這就是事實。看到這塊農田，如果你將這僅有幾反面積的農田作為材料，徹底地進行探討，你就會懂得人類到底瞭解不瞭解自然以及人類智慧的局限。如果說，科學知識只是在瞭解人類智慧的如何狹小上發揮了作用，那麼，這是不是意味著一種諷刺呢……。

--福岡正信「一根稻草的革命」

我並不瞭解自然。當時，我也沒有完全按照你的指引去做。在懵懵懂懂之中，在前期採用了一般的耕作方式，以大耕耘機打田翻土，灌水淹田。僅僅做到「不用農藥」、「不施肥料」，卻忘了你所提出的自然農作法的第一項原則「不耕地」。

當我認為旁人不了解我而氣嘟嘟的時候，我其實也不了解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啊！多麼的自大傲慢。

所以這次，我不再打田翻土，而直接在田裡撒包裹著稻種的黏土丸子。而且決定，不輕易放棄，要一直觀察發芽狀況，不佳之處要繼續補撒黏土丸子。



撒完黏土丸子後，站在田邊，望著滿滿的草，草之海，心中又不禁動搖，起了懷疑。當我把一桶桶的黏土丸子撒進田裡，一萬多顆丸子都消失在草之海裡。風吹來，田裡的各式各樣的草類晃動搖曳，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。這樣做真的會發芽嗎？



如果用大耕耘機打田，綠色的田裡瞬間就翻為黑泥色；如果請機器來插秧，黑泥裡不出半小時，一分地裡就會出現一排排排列整齊的淡綠幼秧。用大型機械的劇烈的方法來耕種，立竿見影。人看到了立竿見影的改變，心裡就會篤定些。

如果用你說的不耕地直播的方法來種稻，似乎就要有很多信心在身上才成。在草裡藏身的那些黏土丸子，脫離了我的掌握而讓我有不安感。

但是反過來看，就算是盯著看，難道我就可以理解他的奧秘嗎？一粒穀子最終可以長成一大叢稻子，結出幾千粒米，這樣的奇蹟年年都在上演，但人類真的理解嗎？

我認為，自然農作法自太古時代就已出現過，基督教語言中就出現過，甘地等所從事的農作法就是自然農作法。另外托爾斯泰的《傻瓜伊萬》中出現的農作法也是自然農作法。這些都說明它並沒有因時代或場所的變遷而發生變動，或被淘汰。它是作為農業的源流和原點長期存在而不變的。這正與人和自然的關係一樣，自然界自古至今雖沒有發生變化，僅在不同的時代人們對它的看法卻在發生著變化。

科學家越脫離自然越會增加他們的離心力，而離心力的增強又會導致向心力的產生，使他們想回歸自然，想回到原點上來，並增加了對科學的懷疑。這就是造成他們紛紛到我這裏來的原因之一。

--福岡正信「一根稻草的革命」

我還是忍不住翻開草叢，尋找那些消失的土丸子。啊！它們在這裡在那裡，到處都是。這增強了我的信心。我又再一次明白，我畢竟只是個見識淺薄、信心不堅的人啊，像個傻瓜一樣。

我這個傻瓜要向天地祈禱，稻穀們都順利發芽，祈求萬物，賜給我收割季節時豐收的稻穗。




謝謝你，我的想法零散雜亂，希望你指正其中謬誤之處。


愛吃飯的傻瓜冠宇 敬上

PS: 你建議的「以草治草」綠肥覆蓋植物- 紫花苜蓿、野碗豆都開始發芽了。去年10月開始，我陸續製成黏土丸子撒入田裡。期待看到他們長大後對雜草的影響。